那风雨如磐的岁月,想起来还叫人激情满怀。1941年春,在抗日战争的枪炮声中,我参加了鄂豫皖边区根据地蕲太英边军民联合办事处的革命工作。当时,吴生禅同志就是办事处党的老交通(联络员)。后来,我耳闻目睹了许多他为根据地勤勤恳恳地工作,与日寇国民党反动派顽强斗争的事迹。现在想起吴生禅同志,好像是昨天的事,他仿佛还活着。每当想起他,就不禁为他的精神所振奋,为他的牺牲而悲痛。
吴生禅同志和我是同乡。1905年6月他出生在太湖县玉珠畈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,上无片瓦,下无寸土,父母妻儿靠熬糖、做挂面过日子。日子苦得像黄连树上挂猪胆。1933年他的父亲吴高元和叔父昊高留,在太湖被国民党抓住,以“通共匪”、“窝藏红军”的罪名杀害了。他另外两个叔父吴高奎和吴高双,于1937年被国民党抓住,以“红军探子”的罪名,在望天马嘶铺活埋了。父辈兄弟四人惨遭国民党反动派的杀害,激起了吴生禅无此的阶级仇恨,他决心为穷人的翻身解放斗争到底。
吴生禅1929年参加革命后,一直是担任党的交通联络工作。他主要担负边区太湖范围的玉珠畈、桐山、将军山、望天马嘶铺、弥陀寺、界岭、野鸡河等地区向当地红军游击队输送情报、绐给养,向当地地主绅士筹借钱粮等工怍。直到1943年8月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。十四年中他四次被捕,坐牢房,受酷刑,从未向敌人屈服过,表现出一个共产党员和革命者的英雄气节。
第二次被捕
1937年4月上旬的一天夜晚,没有月亮,玉珠畈花元河对面大山上,茂密的松树林中,身穿黑土布破衣,肩上背着褡裢的吴生禅,从山腰隐蔽的石洞中走出来。玉珠畈是“国统区”,到处是国民党的自卫队,白天活动不方便,为了安全,他在玉珠畈的多数日子,都住在这个人不知鬼不觉的石洞里。吴生禅下山后,沿山脚花元河走进河边小屋场,准备回家看看,他已有两个月没回家了。进门后,母亲、妻子十分惊讶,八九岁的儿子礼簇也瞪大眼睛看着他。妻子占氏忙从灶口端出热乎乎的菜粥给他。母亲撩起腰上的破围裙擦了擦眼泪,对他诉说家中的艰难,告诉他自卫队怀疑他是“红军探子”要抓他,并几次到家里来威吓,说着泪如脱线的珍珠掉下来:“的伢,民国二十二年,你父和高留叔就是让他们捉住,说是‘红军探子给枪杀了,家中只剩下你,你走了,靠你媳妇熬糖过日子,保甲门捐税又重,礼簇还小,你再有三长两短,我指望哪个呀?”吴生禅明白母亲的心,敦厚孝顺的儿子心里更难过,但他立即觉得自己是共产党员,身上的情报是比生命还要重的,这些母亲都不知道,眼下也没工夫过细地向母亲和妻子讲清楚,他含着泪放下吃完粥的碗,对母亲也是对妻子说:“义(称呼母亲的方言),我就是为父报仇、替穷人伸冤,你放心,他们抓不到我。家里有媳妇好好服侍你,我也时常回家看望你。”妻子占氏也在旁边劝慰母亲一番,又去舀水给吴生禅洗脸,好让他好生歇一夜。吴生禅拦住了妻子,说有急事在身不能在家过夜,说着抱起儿子礼簇,握握锯齿般裤脚下面的一双腿,对儿子说了声要听奶奶和妈妈的话,就放下儿子跨出了家门。他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里,他母亲、妻子和儿子还在门口长久地望着。
吴生禅紧了紧白布腰带,摸摸缝在衣襟上的情报,大步流星地朝蕲春方向走去。天麻麻亮了,路过何家铺时,模糊可见路边的屋场。突然,屋场的一只狗叫起来了,接着屋场其他的狗一齐叫起来,惊醒了睡在何家铺碉堡里的自卫队。他们分三路朝吴生禅包抄过来。他看情况不好,脱不了身,马上吞掉情报,若无其事地继续朝前走。自卫队抓住吴生禅,如获至宝,押回碉堡。吴生禅知道敌人没有抓住把柄,便一口咬定是走亲戚借钱的。到点灯时分,自卫队将拷问半天的吴生禅押到刑房里,把他吊在屋梁上用木棍将他打昏了,一瓢冷水浇醒过来,再用饭碗粗的栗树杠子两人分头踩在吴生禅的膝盖和小腿之间,杠子不断滚动,膝盖骨在吱吱榨响,吴生禅高叫几声,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,又昏了过去。又是一瓢冷水泼醒,吴生禅还是说走亲戚的,否认自己是红军探子。自卫队得不到口供,无法向上司交差,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只得再求助于酷刑,用竹签钉吴生禅的指甲缝,一根根钉进了十个指甲,剧烈的绞痛使吴生禅咬破了嘴唇,血顺着嘴角往下流,吴生禅的双手血肉模糊,高叫一声又昏过去了。自卫队的种种酷刑都失败了。第三天,自卫队把吴生禅押到蕲春田桥区公所。后来,通过吴生禅的房叔、国民党地方绅士吴正策具保出狱。自卫队将打得遍体鳞伤的吴生禅拖出区公所牢门。吴生禅想站起来,只见双手被血壳包住,不见手指;青肿的双腿疼痛得无法站立,他就用手爬,一步一个血印。他只有一个信念:一定要爬回家,要活下去!他终于爬到太湖县玉珠和蕲春县田桥交界的山垭上,被家乡的熟人看见背回了家。
第三次被捕
1941年4月中旬的一天,吴生禅在通讯联络的途中,不幸在湖北英山县杨树湾又被捕了。吴生禅心想:这是第三次落到自卫队手中,敌人决不会轻易放过自己。自卫队的酷刑是领教过不少了,只不过就那么回事,只是军民联合办事处党组织交给的任务没完成,自己要争取活下去,和敌人兜圈子。好在敌人同前两次一样,并没有掌握住自己的真实身份和证据。吴生禅想到这,心里也踏实了许多。乡公所自卫队队长对吴生禅的审讯开始了。吴生禅说自己是太湖县玉珠畈庄户人家的庄稼佬,到英山县卖土货,做点小生意好回家糊口。敌人威逼说:“我们已得到证据你是共党分子,你要交出是谁派你来的?任务是什么?同伙是谁?还有哪些人是共党分子?”吴生禅答道:“共党脸上没挂招牌,我这个庄稼佬哪里认得。叫我讲,除你们外,都有点像共党。”敌人问不出口供,只得施毒刑。他们先用锡蛇(用锡管做的绳子)将吴生禅捆紧,然后向锡管里灌开水。锡蛇吃进吴生禅的皮肉里,烫得吴生禅昏死过去。敌人用冷水泼醒,又问。还是那句“不晓得”三字。敌人又用烧红的铁菱角摆在地上,两个打手将吴生禅按住跪在上面,顿时漆盖上皮肉烧得油烟直往上冒,吴生禅眼冒金花,高叫一声昏了过去。敌人用冷水浇醒后,吴生禅大骂国民党自卫队欺压无辜百姓。敌人更加恼羞成怒,将烧红的铁椅子搬来,把吴生禅按坐在铁椅上,吴生禅“咿呀”一声,又昏了过去。整个屋里充满了皮肉烧焦的油烟味。吴生禅的漆盖与屁股已烧脱一层皮。敌人又用冷水将吴生禅泼醒。吴生禅慢慢睁开眼睛,觉得自己好像是躺在刀尖上,耳边隐约听见自卫队队长逼问口供的魔鬼似的嗥叫声,吴生禅从牙缝里挤出的还是三个字:“不晓得。” 一个星期后,敌人对吴生禅第二次审讯。吴生禅回答的还是与上次一样。敌人无法向上司交差请赏。吴生禅已是折磨得生命垂危的人,不能用大刑,他们就用烧红的烙铁烧吴生禅的肛门。肛门被烧开了。吴生禅再无力高喊,绞心的疼痛,也只能发出细微的“哎哟”声,可口供还是“不晓得”三个字。最后敌人残酷地用红烙铁烫吴生禅的嘴。吴生禅的嘴和舌头都被烧焦了…
英勇就义
1943年在抗日战争的严重时期,国民党反动派加紧推行假抗日真反共的反动政策,加紧了对蕲太英边根据地的封锁和围困,对共产党人进行残酷的迫害。太湖县玉珠畈的自卫队、乡公所用“五户连坐、十户具结”的手法捕捉我党交通员吴生禅,威逼甲长祝忌禄到处查访吴生禅的踪迹。八月中旬的一天傍晚,明星高照,玉珠畈的自卫队带着甲长祝忌禄和吴生禅五户内的叔吴金和、侄吴储得到沙河乡的刘山一个屋场捉吴生禅。吴生禅正在个农民家里澡盆里洗澡,来不及跑,被抓住了。吴生禅又受尽了敌人的各种毒刑,但始终没有泄露一句党的机密,连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未泄露。敌人无可奈何,就在玉珠畈杀害了吴生禅。当地的人们看到吴生禅奔赴刑场时,神态好似回家一样镇静,他向四野环顾了一番,眼睛里充满了告别亲人、告别故乡、告别党的惜别的神情。围观的人心都在默默地流泪。
吴生禅同志的牺牲是边区根据地的一个损失。他坚贞的信仰、顽强的斗志和忘我为党工作的精神,鼓舞着继续战斗的人们。(来源:太湖文史资料)